Thursday, February 18, 2016

儂本佳人


我唸中學時,從家鄉通車到嘉義市必經過「內角」地區,在九十度急轉彎處有一排小商店,有一天看到那家賣日常生活用品的店裡出現了一位很漂亮的女人在招呼客人,豔麗的面龐輕盪著金色的大耳環,烏黑的秀髮有如流瀉的瀑布,真是誘人,聽人說她是剛迎娶進門的頭家娘,誰是那麼有福氣的男人?

車子每次經過這裡時,我總不自覺地要多看她幾眼──看她生第一個小孩,看她不再打扮,看她接連生下三個小孩,看她疲累不堪……,等到我畢業那年,她變得像是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太婆。

我每次買新鮮水果給外子帶去上班吃,結果他老是懶得吃或來不及吃,使水果變得乾扁臭爛,我笑駡他:「辜負人家的青春!」,怎麼忍心讓原本嬌滴滴、芳香可口的水果走到這步田地?

婚姻失敗,窈窕淑女變成棄婦,成功企業家變成流浪漢,電影明星不再紅得發紫,被人遺忘,運動員體能、技藝走下坡,名利雙失,風光政治人物變成階下囚……,榮華榮光不再罩頂相隨,他們怎麼辦?儂本佳人,君薄倖……唉!可恨可嘆,那無情的郎君、那無情的大眾、那無情的現實。

英雄不談當年勇,少數幸運者有如古董,愈老身價愈高,而一般人面對被淘汰的命運時只能坦然接受,不必逞強。

失去優勢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事,退據一方,淡泊寡志,反能發掘出生命的其他面。不再怕失去,不再患得患失,是重造新的、更好的自己的最佳良機。
美麗的新衣,日久先被降級成睡衣,再被打成擦洗用的破布,好像股票的市價,直直落。但是破布並沒有自嘆自憐,它說:「僅管色衰,我還能貢獻,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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