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February 19, 2016

生活献思


   (      ) 美麗的天使                                                                     

    我最近因為右手中指受傷, 不能伸直, 朋友說這叫「板機指」 (Trigger finger) 而去看一位整骨醫生」作針炙 。「會很痛喔! 他事先警告。 坐在一旁有一位很美麗的女病人很同情地看著我說:「來!把妳的另一隻手給我, 痛得不能忍耐時, 就緊緊握住我的手。」 醫生用細針扎進了我的手掌, 轉了又轉, 其痛無比, 我差點把這位女士的手握碎了, 我直直向她道歉: 對不起, 謝謝, 對不起, 謝謝, …」「 沒關係, 不要管我, 妳好一點了嗎? 她眼中充滿了憐憫, 她原本就美麗的臉龐看來像「天使」   那種無法形容,可以溶化人心的「美麗」

     我的一位朋友在紐約開車時出事, engine 所冒出來的熱氣燒傷了頭部, 跌倒在地, 很多人跑過來圍觀, 有一位穿著時尚, 非常美麗高貴的女士跪在他身旁安慰他:「不要擔心, 你會沒事的, 我在為你祈禱, 我會看顧你的東西, 不叫別人偷走, 你放心 。」朋友出院後一直惦記此事, 想要去向她道謝, 但無處可覓芳 蹤。 「這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天使, 那麼美麗,又那麼慈愛! 」他堅稱 。

      美麗的外表是上帝的恩賜, 美麗的心靠自己操練,  恩賜加上操練是服侍祂最佳的方法。

                                              (       )  樹的見證

     剛搬到加州時, 庭園設計師 (Landscaper) 建議我們在前庭種兩株加州 Oak trees」 ,  我和先生馬上搖手反對, 因為我們每早散步時總會經過一戶人家, 他們前庭長的一株「California Oak」又髒又黃,樹葉黯然無光, 整棵樹看來死氣沉沉  。「我們要那種生氣蓬勃, 乾淨好看的樹! 這位設計師很驚訝: California Oak 在加州是最受歡迎的樹, 你們沒有記錯吧? 不要後悔哦! 我們結果選了Coral Tree  (珊瑚樹) , 因為我在別人家的前庭看到這種樹, 很漂亮, 我尤其喜歡它在春天樹葉還未發芽前, 爭先開出的橘紅色大花朵。

     我們後來為了處理珊瑚樹的驚人生長速度而頭痛得很, 它的新枝可說一星期長一吋, 底下的樹根到處亂竄, 把停車道和屋角的房基猛力拉翻,而且一年到頭總是在落葉, 前庭看來又髒又亂, 有一位女士散步時走過我們家, 停步過來搭訕, 她說她的父親本來也很喜歡這種樹木, 去買了十幾株沿種在游泳池邊, 結果游泳池被它們的根垮壞了, 又要整天清除那落在游泳池面上的敗葉, 真是受挫,  最後在上個月把它們全部砍光了。  他們現在終於能夠輕鬆愉快地享用游泳池。 原來,後悔種這種樹的還不只我一人!

     我們實在不能與它共存, 只好再去找尋其他的樹木來取代。我們擴大了尋覓範圍    到居家再過去, 以前沒去過的幾條街觀覽、探望、考察別人家的樹竟然看到許多人家門前種了California Oak Tree,  株株都是靑翠有神 ,姿態優雅, 這完全不像以前我們所見到的那一株。「怎麼一回事? 我們實在很後悔, 當初作了那個錯誤的選擇o

 Landscaper 和他的工人在我家前院把珊瑚樹掘起, 改種兩株 California Oaks, 這位設計師的眼神好像在向我說: 「妳看, 我早就告訴妳的, 妳卻不聽! 」我卻在心理想: 都要怪上回看過的那株 醜惡的 Oak tree , 它沒有作一個好的[見證] ,它寃枉了自己的同類, 也害了我們,  我看它的環境並不惡劣, 它周遭的草木都欣欣向榮 , 不知為什麼  「斯樹獨憔悴 ? 做為一個基督徒的我能不心有警惕?


   )西的聯想                                                                   


我很喜歡吃西瓜,以前通學,坐客運車經過八掌溪橋時,看橋下溪畔有一大片的西瓜田,幾百個大大圓圓的西瓜躺在沙上,令人垂涎,忍不住異想天開,希望車子摔落橋下,我就可以大啖那甜美的西瓜了。

我一生不知吃過了多少西瓜,老來還嫌不夠。我喜歡普通的大西瓜,它那沙沙的口感,是「小玉西瓜」所無法比美的。可惜,我兩年前動了脊椎手術後,不能提抱太重的東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超市裏的大西瓜興嘆。

 
終於有一天我鼓起了勇氣,我在市場內請一對年輕男女幚我把西瓜抬到購物車上,我付完錢後,出去停車場再請正好經過的路人幫我把西瓜放到車內。很讓我感到窩心的是幾乎所有人都很熱心幫忙。有一次,一位很漂亮的小姐還特地替我挑揀西瓜,她一個一個敲打測探,説「聲音清脆」的才是成熟的西瓜,她還教我要挑那些皮上有螞蟻咬痕的西瓜,因為螞蟻知道這個西瓜甜,才會去咬它。
 
這些年輕人平時工作壓力大,少有笑容,少與別人互動,我的主動開口使他們起初受驚,但隨即去掉保護膜,高高興興過來幚忙,離去時都是一副愉快笑臉,我竟無意中提供了他們「助人為樂」的喜樂感覺。
 
那位教我識別好西瓜的小姐,使我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那時我不也就像她一樣嗎?古道熱腸,喜歡助人,也被人喜愛。哎,不要感嘆「世風日下」,一代不如一代了。人對「善」的嚮往和追求還是恆古不的。
 

                           (    四   ) It is O.K.     沒能完美

     我的一位加拿大朋友在一所中學作心理輔導師 她有時會嘆氣:「我常向那些小女生們說 : It is OK.  沒有最美的臉龐 , 最好的身材,  最甜的笑容, 最吸引人的個性, 最優秀的成績…,  沒有人能夠樣樣有,樣樣好, 為什麼給自己頂著這麼大的壓力呢? 可是她們就是那樣傻, 悶悶不樂, 覺得人生無趣  , 一直活在自己的捆綁中。」

     其實這需要智慧和勇氣, 人生是不完美的, 在經歷「浴火重生, 我看到許多朋友以身作則, 給了很好的啟示:

  It is OK    養了一個殘障的兒子!

 It is OK     婚姻破裂, 被先生遺棄了!

 It is OK     經商失敗了, 投資滅頂了!

It is OK    得了癌症或其他重病、期病!

 It is OK   兒女不孝!

    好了!      It is OK 我可以停筆了!
(01/04/2014)


                                    

回家吧


有一家書店在做倉庫大拍賣,愛書如命的我把雜貨店交管给丈夫後馬上趕去,倉庫之大,書籍之多,使我樂得消遙在其中。不知誰在我肩膀輕輕敲了一下,我轉過頭去看,一位高大的年輕人在對我微笑:「林太太,還記得我嗎?」我不斷努力在腦海中搜尋,才想起他的名字,「彼得,你也來這裡買書嗎?」他搖頭笑說自己是在這裡作工的,我突然記起他的女朋友:「玲玲她好嗎?」,「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們終於同意這樣對雙方都好!」他的眼神有些落寞,我不敢在他面前感嘆,只輕輕地對他說了一句話:「回家吧,和你的父母重歸於好⋯⋯」他沒説什麼,笑著跟我揮手,很快又推車消失在倉庫的另一端。

 

一位很體貼、很有禮貌、很優秀、很有人緣的年輕人!彼得三年前和他的女朋友出現在我的雜貨店裏,玲玲緊緊依偎在他身邊,可以看出是一對正在熱戀中的情侶,玲玲後來跟我說:「我們最近搬到這裡,他的家人極力反對我們的交往,甚至切斷了他的財源,但是我們深深相愛,我們都找到半職工,一定可以克服困難的!」彼得在上醫學院,他的母親是菲律賓來的䕶士,含辛茹苦,一心一意想要栽培他作醫生。玲玲唸「社會工作」,父親早逝,母親拖著她這個油瓶子再嫁,繼父在紐約中國城開餐館:「從小就要在餐廳裏工作,擦桌子、洗碗、包餛飩、包春捲、洗菜、切菜、作侍者⋯⋯,繼父脾氣暴躁易怒,常被責打,甚至性侵。」忍無可忍,直到十七歲後,自己去醫生辦公事找到工作,才脫離苦海:「我努力打拚,儲蓄了我的學費!」

 

他們沈浸在愛河中,那是一種很深沈強烈的愛,像羅密歐與朱麗葉,如膠似漆,如癡如醉,她的眼睛時時瀰漫著一股濃濃的幸福感,兩人日子過得快樂如神仙。

 

有一天彼得跟我說他和玲玲決定要休學,去作全職工:「房租和生活費加上學費,實在太貴了,⋯⋯

 

「太可惜了,你真的要三思而後行,你的父母會很失望的,回去和他們和好,請他們幫忙你,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生抉擇⋯⋯

 

「他們會幚忙,但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我離開玲玲,玲玲很可憐,她需要我的保護,我不忍傷她的心。」

 

幾個月過去了,這對情侶好像克服了困難,他們告訴我,他們各在工作上受到賞識,被升遷。彼得成了一家建材商店的助理經理,玲玲在作一位醫生的辦公室經理,她告訴我:「我聞病人身上的氣味,大概就可以猜出他病情的嚴重。」使我嘖嘖稱奇。——我沒有再聽到他們提及學業。

 

但是到了年底,他們來向我告辭:「我們又要搬家了,彼得被裁員,沒辦法,職場上總是後進來的先被裁,他們也不管你的能力和表現。」從此以後,不再見到他們,我有點想念,但兩年下來,已經忙得把他們忘了,若不是今天意外地又碰到彼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忍心看到一個優秀的青年在倉庫裏出賣勞力,沒有前途!他的父母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嗎?他有沒有再和家人聯絡?唉,他此時此刻是這麼需要被關懷和幫助,他會去尋求嗎?

 

他為愛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青春美夢破滅,不知是怎麼樣的一種滋味?來日方長,好自為之,彼得,請多保重,願上帝憐憫扶持你!
(2/10/2016)
 

 

巧奪天工的造絲花專家—陳查某 (林 春子)


二十幾年前的一個深秋,歐巴桑—陳女士邀請我們大家去她和女兒一家 所住的後院月下賞蕓花,說那夜將有十幾朵蕓花會盛開。下班後我趕緊把家事推一旁,興沖沖地趕去,沒有想到只有我一個人赴會,但是她一點也不失望,我猜想那時NJ台灣人家家都種有蕓花,這花對他們一點都不稀罕,只有我這個不爭氣的,沒有「Green  thumb」的人「膝下猶虛」,才視為至寶。當晚她指給我看蕓花在每個階段(Stage) 的型態,從小花苞初現到大苞,花有十分之一開的,四分之一開的,半開的,全開的,粉紅色的花托,扶著二十幾片純白的花瓣,中間一簇密蕊又射出了星星樣的美蕊,真是聖潔高雅,清香撲鼻,她是如此地觀察入微,在和花作心靈交流,帶我走進了一個很奇妙、快樂的「人花融和」境界。我平日也愛花,但之前我的層次實在太淺了。

我後來聽說歐巴桑要在 4/23/1995開「絲花展」—Silk Flowers Exhibition,才知道她也會製造絲花,而且她曾渡海東瀛,是日本東京絲花名師—Ms. Tomako Ita的高足,她曾擔任過「台灣造花協會」理事長 (她平日在我們中間只知是以烹飪和烤餅出名的) 。去看了歐巴桑 的絲花真把我嚇了一跳,她的花是那麼地傳神,維妙維肖,她會作那麼多的花,從不起眼的碎紫花到富貴的牡丹花,而且雖是同樣一種花,卻是各個儀態萬千,栩栩如生,難怪之前她從台灣帶這些作品來時,被美國海關官員攔阻,說不能帶「鮮花」入境,她百口莫辯,無法說服這位官員,最後急中生智,她請他把花盆挪掉,看底下沒有「根」,才知是假花而放她過關。我在這次展覽中,搶購到了一盆蕓花。我家常有訪客在驚艷之餘,好心地提醒我要定時澆花—而且最好用那種浸過雞蛋殼的水,不禁偷笑。

我和歐巴桑是忘年之交(我與她女兒同齡),她美麗、高貴,待人和氣,樂於助人,是一位深具愛心的基督徒,她上進、好學,充滿活力,頑固得可愛。75歲那年她考美國公民籍時,堅持用「英文版」(不是中文版)試題,竟然通過考試而取得美國籍,大家都為她鼓掌。歐巴桑在子孫輩中深具「權威」,一切以「阿嬤」的意思為重,也深受愛戴,台灣Sars流行那年,她在我們面前哭了,原來她那在「馬偕 醫院」當資深醫生的兒子瞞著母親,寫下了遺書,悄悄潛進醫院去和裏面的年青醫師們一起控制撲滅Sars這可怕的瘟疫 ,別的醫師逃都來不及,她的兒子卻說「裏面的年青醫師沒有經驗,沒人領導,亂成一團,非常危險,此時此刻我沒有選擇餘地,只有進去救人」後來兒子平安歸來,才告訴她。「全家人都知道了,怎麼就瞞著我一人?」她有點生氣,我只能說:一個偉大的兒子上面必定有一位偉大的母親

歐巴桑在2007年過世,享年81歲,我們都萬分不捨。她一生對「美」的追求和執著,無形中也影響了周遭的人,提昇了我們生活的品質。

註:陳查某的作品,請查看 T.A. Archive網站內的videophoto albumshttp://www.taiwaneseamericanhistory.org

你出你入,耶和華要保護你,從今時直到永遠。


今年母親節,好友路過南加州來探望我們。我們兩對夫婦在餐館聚餐,同時慶祝「母親節」,其樂融融。飯後他們要趕回旅館,他們車上沒有GPS,夜裡恐怕地方不熟,開錯路就很麻煩,於是我們決定由我先生開車在前導路,我開車在後墊隨,把他們像「三明治」一樣夾在中間,這樣百無一失,保證他們一定安全開到旅館。怎知才不到幾分鐘,我開始覺得車身不穩,「卡,卡,卡……」之聲不斷傳來,我沒有地方可停車,只好搖搖幌幌地,拖了五分鐘,終於看到一個可以右轉的小路,趕緊開進去,這是幾幢高級公寓的進出口處,沒有門警,只見地下停車場的兩扇自動門有車進進出出,我去攔下了一部白色車子,開車者是位中年東方女士,她很同情,馬上出來幫忙,但我倆又都沒帶手機,我的這部車──Mercedes Benz是兒子最近Lease的新車,我只會開車、停車,其他都不會。我們倆慌成一團,不知怎麼辦才好?我突然想到應該去拿車內的「緊急手冊」,我們找有燈光的地方,在一部車子的前蓋上翻閱手冊,有一位年輕人走過來,很不高興:「嘿,那是我的車子,不要把它弄髒!」我向他道歉,指著我的爆消輪胎給他看,他的臉色轉為溫和:「這個我可以幫妳忙!」我以為他是要打手機去叫AAA來拖車,但他說他需要進入車內,要我把車鑰匙交給他,這時另一位女士已經離開了,我有些猶豫,但聽從了,只見他往車頂按了一個鍵鈕,馬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他向這位女士說明我的情況,那位女士很囉嗦,又要他去找車上的其他資料號碼,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找了一番,終於如數報給了她。

「好!我們馬上派人去修輪胎!」

原來他按的是車上的「S.O.S.」鍵鈕,接聽的是Mercedes Benz車行的「Emergency Service」,他們有GPS可以查知我車子的位置。

「好了,我要載我母親趕回養老院。我叫我姐姐來陪妳,」他說。我一直驚惶失措,心情亂糟糟,這時才發現車旁有一位老婦人不知站在那兒有多久了,她過來擁抱我說:「不要擔心,我知道我兒子會幫妳的,不要怕!」不到一會兒,他的姐姐來了,很親切友善的一個人,她對我說:「這麼晚了,一個女人獨自在這裡令人不安心,我反正沒事……」我突然想起還沒向我先生打電話告知爆胎的事。她很慷慨地讓我借用她的手機,並向我先生說明我車子的地點。我們在等候修理車子來到時,開始聊天,她說她有五個兄弟姊妹,只有她和這位弟弟在南加州,所以今年母親節就只有三人在她家簡單慶祝一番,「可是我那個母親個性不改,本該是我下厨作菜的,卻全被她包辦去了,使我很過意不去。」又說:「我這個弟弟自小喜歡車子,難怪長大後成了Car Salesman(汽車銷售員),他很會玩各種新型車上的新玩意,連他的老闆都要靠他教呢……」聽到這裡,我的心突然悸動了一下,我的上帝,祢真是奇妙,祢不僅找人來幫我忙,還特地挑了一位這麼深懂高科技的「Car Salesman」!感謝之餘,我真是「受竉若驚」,我何德何能竟承受到這麼好的關愛?這又使我想起了一年前所發生與車子有關的事。

一年前我的另一部「Toyota」在高速公路上被人從後面撞上來,只有Bumper歪了,開去車廠檢視一下,說還可以開。有一天,我從教會作禮拜後回家,在沿海的公路上開始覺得車子搖擺不穩,又有聲音從車底下發出來,好像卡到什麼東西?不能馬上停下車來,我一路拖延了十幾分鐘,終於找到路邊一塊空地,趕快駛進去,這塊空地被過路客、摩托車和自行車騎士亂丢垃圾,而且雜草叢生,髒亂極了,但這個時候我才沒有心情去管它。我彎下身去看車底,發現有一排的管子掉下來,著地磨擦,難怪會發出那麼大的噪音,我嚇呆了,先生出外,我連連打幾個朋友電話都沒有人接,我們又不是AAA會員,警察不知何時才會出現?正當我在垂頭喪氣,大喊倒霉時,有一位自行車騎士停下來問我需不需要他幫忙,我如遇救兵,迅速點頭,他俯身去看車底說:「車子的排氣管鬆脫了,這車最近一定被撞得很厲害吧!」「是的,但車廠工人說還可以開的……」,他不禁搖頭,叫我趕快去車上找繩子來,好把排氣管綁回去固定下來。「只是暫時的,回到家後要馬上拖去車行修理,可能還有其他更嚴重的問題!」

我在車上遍找繩子找不到,他環視了周圍垃圾堆,很高興地發現有一個被棄置的購物小拉 車,拉車上有一條粗大有彈性的繩子,「哈!正是我想要的!」他大喊一聲,把繩子解下,然後鑽進車底把排氣管綁住,不再碰地,他再爬出來時,滿身污穢,真是糟蹋了他身上所穿的時髦鮮豔的自行車騎士裝,我又擔心他臥在碎石地上綁排氣管,他的手腳背脊是否有被碎石擦傷了?

God Bless You! You are God sent…」我很高興向他道謝,他輕鬆地跳上了自行車座,回了我一句:「God Bless You too!」然後熟練地騎開,繼續他的車程。

故人舊事 -懷念遙遠的童年—


 故人舊事 -懷念遙遠的童年

常有昔日好友 和老同學跟我開玩笑說:「妳和林則訓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怎麼兩人之間就沒有激起愛情的火花?不是憨呆,就是聖人和聖女!」

林則訓的父親是本鎮一家農業學校的校長,我的父親是教員,都住在學校的教職員宿舍區裏,幾座獨立門戶的日式房子排成一字形,校長住宅 座立中央 ,比其他家大兩倍,院裏草木扶疏,有假山、魚池,我們兩家之間夾了吳老師的家, 但從我家玄關踮起腳來可以看到校長家的前院。我上小學一年級時因父親轉職而搬到這個山城來,這所學校校園很美麗,宿舍前面有一個大花園,一年四季百花爭豔,我最喜歡那五彩繽紛的「石竹」和清香可愛的「七里香」。校園裏有很多樹:大王椰子、榕樹、蘋婆、蓮霧、芒果,還有一种「想杯樹」,黃花開,  果實變乾,剝開皮來就是一付很好玩的想杯 ( 跋杯) 。哥哥調皮喜歡爬樹, 常被校長在樹下等半天,訓斥一頓,不敢下來。校長夫人是我母親的高女學妹,兩人很親蜜,他們家有六個小孩,我們家有五個,加上其他教職員的小孩,大家玩在一起很快樂。林則訓和我是同班同學,對我很好,有零食和水果一定會分給我吃,還很慷慨地分他的小蠶給我養在火柴盒裏,上下學一定走在一起,他很保護我,不准班上那些可惡的男生欺負我。有一次母親派我去同學「張明吉」家開的麵店買一包麵線,張明吉正在唸當天學校教的國語課文給他父親聽,結結巴巴,唸得很困難,他父親非常生氣, 看我向張明吉打招呼,知道我是他的同班同學,馬上叫我過去唸那篇課文給他聽,我很快地從頭到尾唸完,拿了麵線轉身要走,身後傳來一陣吆喝、鞭打、哭喊聲,只聽到他父親邊打邊罵:「笨!笨!笨 死了!看你的同學唸得那麼好,你上課都在睡覺嗎?把我的面子丟光了!-----」自那以後,張明吉在學校不斷找機會撞我、揍我,上學變得很痛苦,林則訓知道了,他放學後把張明吉找來打了一架,我隔天看到他臉孔有抓傷、污青才曉得,之後張明吉再也不敢欺負我了。

 我們四年級時他的姑丈---陳老師搬來這個山城療傷、休養 ,他的姑丈去年在修理屋頂漏水時不小心從梯子上掉下來,傷了脊椎骨。老師是正科師範學校出身,是城裏的大牌名師,很多他教過的學生都進入了省中、省女、而後國立大學。校長夫人拜託他給林則訓補習,怕林則訓一個人無聊失去興趣,也說動母親叫我一起去作伴,後來本鎮一些醫生和有錢人家也把他們的子女送來,補習班一共有七個人。老師教學很活,他設計了一些幫我們自修、複習、自我測驗的方法,訓練我們要能自動自立,他的教學使我們體會到「學習」原來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他鼓勵我們要有大志,要能忍耐自制,做事要有規劃,知道輕重緩急,心要純正,不要讓魔鬼和壞人來引誘,將來人生才不會亂糟糟而失敗。又常講許多世界名人故事給我們聽。有人累得打瞌睡,他會很体貼地叫你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再回來,或叫師母擰一條溼毛巾來 。我覺得他教了我們很多人生道理,給了我們很好的生活教育。有一次我早到老師家,老師正在後院澆他的蘭花,叫我拿角落邊的掃帚給他,我高高興興地去拿來掃帚交給老師 ,他馬上更正我:「妳應該把掃帚柄的一端給我,而不是掃帚尾,這是一種禮貌。還有,拿剪刀給人的時侯也一樣,不能刀口向外。」每次月考過後,他總會帶著我們七個人去看電影, 獎勵一番,「最重要的是讓頭腦休息,該用功的時侯要用功,該放鬆的時侯要放鬆。」他特別強調。
 每天補習完都在九點以後,兩 個小孩走過大街還不怕,最怕走進那偌大漆黑的校園。校園裏隔很遠 才有一個路燈,總是覺得四面鬼影幢幢 ,有一次看到有人在黑暗大榕樹下擦火吸煙,嚇得我們拔腿狂奔,一 路哭喊到家門。之後聽大人們說那是幾年前發瘋的賴博士,他很溫和,不會傷害小孩的。但我們還是不太安心,我叫林則訓去他家假山上砍了兩 枝棕櫚樹桿做手杖 ,以後每當走進校園之前兩人一定用手杖先大力敲擊幾下門前的大王椰子樹幹,然後大聲唱雄壯的反攻進行曲,就這樣平平安安地度過了一年多的補習時光。

我很喜歡這支小手杖,常常帶著它到處炫耀。有一次客運汽車撞死了一個小孩,很多人跑去圍觀,我也帶著這支小手杖躋進人群,看到我的同學「高秀英」在對面,揮起小手杖向她呼喊,不小心打到後面一個人的頭,回頭一看,竟然是我的級任導師 — 康老師,他很驚訝,責備我:「妳怎麼跑到這裏來? 快快回家,不怕今晚作惡夢 ?------  「不會的,我有手杖保護 ,魔鬼不敢來打擾我! 」這支手杖是我的守護神、平安杖。

升上五 年級時,林則訓有一陣子不跟我說話,他非常生氣,因為我的緣故他被教國文的林老師羞辱了一番,原來他那篇題目 :「夏天」的作文寫得不好,林老師把我的作文簿丟給他:「你太差勁,好好看看人家曉君的文章,跟她多多學習 ! 你是校長的兒子,怎麼反而不如教員的女兒? 應該覺得羞恥! 」他後來和我和解,但還是憤憤不平:「哼! 妳的作文裏說妳夏天到海邊游泳,天曉得,妳連我家的魚池都不敢 下去!

上了六年級後,男女生一邊一國,不相往來,誰越了界就會被人在廁所牆壁寫道 :XX 女生」或「XX愛男 生」,我們不再同進同出,有時撞面也不敢打招呼。一年後我們唱完驪歌從小學畢業,我考上省女,他進入鄰鎮的縣立中學,各人搭不同的客運汽車通學,見面更難。我有時從我家玄關踮起腳來偷偷看校長家的前院有沒有林則訓的身影,但沒有,他的母親常過來和我母親聊天,我很希望能從她口裏聽到一些林則訓的近況,也沒有。不久,母親告訴我她聽到林則訓每早六點就在院子裏大聲朗誦英文,背唸課文,(那時我都還在睡覺哩!),我想他這麼用功,發憤圖強,大概是決志二年 直攻「省中」吧? 但是母親嘆著氣說:「這個孩子真可憐,他只能用這種辦法讓父親聽到,知道他很用功,來 取悅父親。但是心裏沒有平安,恐怕效果不好。」我不明白,難道校長不是一個好父親? 每次見到校長,他總是對我們這些小孩很慈祥,母親不願再多說。我後來才偶然從隔壁吳家大姐那裡得知,校長和夫人時常吵架,校長常罵她笨,所以才生出了幾個笨孩子,校長只偏愛那個最小的兒子,常用很惡毒的言語斥罵林則訓和他的兄姐,沒有一點作父親的慈愛,「還有,校長外邊有一個情婦,常常很睌才回家----」她附在我耳邊小聲說。

 三年後我由省女「初中部」直升「高中部」,林則訓叫我小弟捎來一封信,我以為他是來祝賀的,驚喜地打開信,信上有四 條幾何和代數問題要我幫他解答,數學是我的拿手,但是我花了三天的時間竟然沒有辦法解答,心情很沮喪,正巧在大學唸理工的表哥剛放暑假來我家玩,我請他幫忙,他一 看大為生氣:「這是誰在亂搞? 亂併一番,跟本是惡意製造的胡亂問題,沒有邏輯,沒有規則,太可惡了! 」但是林則訓已經對外放話,說我連幾個簡單的數學問題都無法回答,竟被「直升高中」,我唸的那家省女未免太差勁了! 母親很生氣:「這個 孩子心裏充滿仇恨,以後不要理他!

高中畢業我考上我的大學第一志願,林則訓又對外放話:「那個冷門科系 ,要拜託我去唸,我才不肯呢! 同學們笑他:「不要酸葡萄,落榜的人沒有資格批評上榜的人。」

  所以,不是憨呆,也不是聖人和聖女,而是「嫉妒的怒火」把我們分隔了。我現在看到的是一個心裏充滿痛苦,無法自拔的人。我想救他,想去和那股糾纏他的邪惡力量打架,但是我的對手比「張明吉」更兇惡百倍。  我們也許可以再做幾支棕櫚手杖,(我們以前不是靠著它 們平安到家嗎?) 我們也許可以再回到老師家補習,學習智慧,但是能使他的心純正過來,逃開魔鬼的糾纏和控制嗎?  

! 再會了! 可愛、可 恨、又可憐的故友, 路多歧,人海渺茫,珍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