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透早七點,被電話吵醒,是素琴:「糟糕,我今早出門好像忘了關掉爐火,拜託你趕快到我家去查看一下!我不能再折回,我現在載小孩要去參加足球比賽,快要遲到了⋯⋯」
這可是很緊急的事情,我的睡意頓時全消,也沒有時間換掉睡衣,就趕緊拿著內有車鑰匙的手提包跑進車房,奪門而出,十分鐘後抵達素琴的家,在車房牆面打進安全密碼,一個勁兒衝進屋內,不見煙霧,好佳哉!再衝進廚房,裏面雖淩亂,爐子上卻不見火焔,爐架有感覺溫熱,但爐灶上每個樞鈕開關都在「off 」的位置上⋯⋯這下,我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該死的素琴怎麼這樣糊塗健忘?害我差點死於心臟病!
正轉身準備離開,赫然覺得她家後院好像豁然明亮了許多,探頭出去看,才發現原來他們把靠近屋子這面的樹、灌木、花草都移除掉了,它們正全部躺在地上,有的已經沒有生命跡象,有的奄奄一息,不知道已經發生幾天了?——這真是一個殘酷的大屠殺,對萬分珍惜花木的我來說,是可忍,孰不可忍?生命誠可貴,我怎能不跳下去急救呢?
那些還有一些生命跡象的一定要救,至於救活後要種在那裡,以後再來操心吧。忘了我的腰椎毛病,和自己已經垂垂老矣,我使盡吃奶之力拖出了三十幾棵box, 四棵杜鵑花,三棵清瘦、乾扁、修長、淺綠、小葉的一種我不知道名字的灌木,那些壓在底下拖不出來的,或太大、太重我背不動的,只能哀哀告別它們,黯然神傷。我把救出的傷患一一放進車後廂,泥土掉滿地,沾污了我的睡衣,但我的心情是愉快的,今天我是消防人員、急診醫師和人道主義者!
回到家,老公提醒,我們今天有客,人家在兩小時後就會到來,但是我眼前有三十多條生命要救,生死攸關,我把它當成耳邊風,知妻莫如夫,最後他退讓了:「好啦,妳的責任只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留一點力氣能説話就好了,其他由我來⋯⋯」
「咱家還有空地容纳這些難民嗎?」他回頭忍不住問,
「咱家還有空地容纳這些難民嗎?」他回頭忍不住問,
「有,那棵柑橘樹後面陽光不足,種杜鵑花正好,等明春它們白花綻放,一定迷倒你。旁院那小花園內的花草烏魯木齊,各自發揮,雜亂無章,需要種一排 box 把它們約束規範起來。那不知名的灌木種在靠牆處,優雅、大方,最適當不過了⋯⋯」我的腦子裏充滿了美麗的遠景。
我把家裏所有能夠盛水的容器全部蒐出會合⋯⋯水桶、垃圾桶、泡腳桶、洗碗桶,還有,幾個剛剛過完鬼節,用來盛放糖果的橘色小桶⋯⋯五花八門,五光十色,我給每一株植物從根部用水浸泡、打點滴,⋯⋯快快復蘇吧,従死蔭的山谷走出來後,你們的前途會是無量的,我祈禱。
洗完手上最後一抹泥巴,門鈴響了,也沒有留給我一點休息的時間,真是⋯⋯
來者是在科技領域鼎鼎有名的鄭教授和他的夫人。看到前院那些不雅觀的桶子,我直直向他們致歉,夫人笑了!原來她也同是園藝愛好者,
「我太太一出去庭院,說五分鐘就回來,結果縂是變成五個小時,午餐、晚餐都沒得吃⋯⋯」教授説,
「我也是,她們厚此薄彼,難怪我們兩人都這麼瘦!」老公也加入抱怨,
夫人馬上就地領養了二十多棵 box,說要回去種在魚池邊沿:「加州愈來愈熱,魚兒們需要一些涼蔭。」.
「看,吾妻很有愛心,魚、鳥、花、草、日、月一一兼
顧⋯⋯她非常博愛!」
顧⋯⋯她非常博愛!」
「阿門!」我的老公雙手合十感謝,——不知道他是真的打從內心佩服,還是在感謝夫人幫他御下了一半的(栽種)重擔。
這次本來要邀請三對夫妻的,但是其他兩對——我們的共同朋友,都是人在國外省親、旅遊,本想改期,因為覺得我們雙方都是沈默寡言的人,雖然偶有見面,但這是第一次正式聚會。可是我們最敬愛的鄭教授堅持不取消,說這樣反而能有更多的時間交流,互相瞭解。沒想到這個 「花木急救」的 ice breaker 弄巧成拙,把我們溶解拉近了, 那天我們竟然一見如故,敞開心胸,天南地北聊了了許多——人生、哲理、境遇、文學、養生⋯⋯,當然,也放不過「園藝」。
直到夕陽下山,大家還談得意猶未盡,依依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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