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人 rv

Mr. Grover 在我們New Jersey 的小鎭經營一個農場，每年依時序種了蘆筍、草莓、蕃茄、四季豆、雪豆、甜豆、zucchini 、玉米、馬鈴薯、南瓜⋯⋯等等，作物成熟時讓顧客隨時去摘去買，他在一棵大樹下擺了一個木桌，上面放秤臺和一個紙牌，標示各種作物價格，如果他正好在那裡，就付錢給他，不然的話，就自己算好錢丟進旁邊的紙箱裡，這都要靠顧客自己的良心。他已經八十歲出頭，還每早開著農業機械在農場工作，成為我們上班路上最熟悉的景象。秋天在割完玉米之後，整個田間停滿了千百隻路過的雁鳥來休息覓食，它們從北方飛向南方遷徙，這𥚃是最安全、舒適的中途站旅館。

老實說，他的土產並不是本地最優良的，他人手不足，施肥、除草、灌溉都有點馬虎，所以他的成品都比較小而瘦，但人們還是喜歡到他的農場來，他那莊稼漢的純樸善良，那倚老賣老的得意，那知足常樂的泰然，那百分之百對人的接納，對我們這些為生活奔忙，肩負家庭壓力的中年人來說很有療效。

有一天，我下班後趕去他的農場買到最後一打已經摘下的玉米，正打算拿回家煮作晚餐，突然來了一輛警車，一位高大威風的警察走下來，說他也要買玉米，G先生說已經賣完沒有了，警察生氣地說怎麼可以？「我要去檢舉你賣東西不繳稅！」

我趕緊把手上的玉米交給他：「你先拿去吧，我不需要了！」

他緊繃著臉，嚴肅地說：「我還要把這位女士定罪，因為她賄賂警官！」

我嚇壞了，又很生氣，怎麼有這樣橫霸的警察，濫用職權，如此無理魚肉人民呢？只見G先生不慌不忙上前去踢了警察一腳：「 好了，好了，jimmy,  少來這一套 ！你年輕力壯，自己不會去田裡摘幾根玉米嗎？打電話給你媽，叫她多等一會兒吧。」說完，兩人勾肩搭背彎腰我哈哈大笑！

幾年前鎮上的有識之士們憂心地方發展之快速已經壓縮到人們的生活空間——到處是新建的房舍，樹林和田園不斷在消失，於是建議由 Township 把G先生的 40 acres 田地買下來，不能在其上建屋，只能租給其他農民去種植作為飼料用的玉米和乾草，成為永久空地(open space)，他們稱之為 green acre plan. 這個提議很快被通過並付之實行。township 在最後並加上一條善待G先生和他夫人的條款，就是讓他們夫婦繼續住在田中老屋, 並撥出其中 5 acres 給G先生耕種，打發時間，直到他過世。

兒子上小學時，出門我常給他兩塊錢，放學後他跳下校車就直接跑去小路對面 G 先生的農場，摘買自己喜歡的蕃茄和甜豆，帶回家給我作晚餐，有時候他肚子餓了，忍不住就地偷吃一些，G先生都假裝沒有看見。

G 先生有一位年輕助手，高中時代就開始幫他，上了大學還是每年暑假回去打工，在烈日下汗流浹背，辛勤幹著各種粗重農活，拿到的是最低工資，他不覺得委屈嗎？他不羨慕朋友們在冷氣房裡工作的舒適嗎？啊！不！他說，每日和大自然交流，所得到的報酬是人們遠遠想不到的！是啊，我知道，我知道那個報酬是身心靈的健康、喜樂和幸福。

我和外子在晨跑時，常常去偷窺 G先生農場的作物，最喜歡看那些南瓜的成長，粗藤卷鬚、公花母花、毛絨大葉、幼瓜探頭、蜂蝶造訪，然後是又大又金黃的大南瓜，植物的一生不也就像我們的人生嗎？

懷念 G先生和他的農場，它使我們還原成自然人，它永遠是我心中的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