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台南市轉學到這個山城小學時,那時國小一年級有兩班,有辦法的家長們都把孩子送到甲班,因為那位李導師有十幾年的教學經驗,管教嚴厲。但母親的朋友強力推薦另一班的劉導師,她剛從師範學校畢業,年輕有勁,有最新的教學法,我會獲益良多。母親覺得有理,所以我就插進了這一班。
我很愛講話,尤其在午餐後的第一節課,有一次話興猶未盡,還是喋喋不休,也不甩老師幾次三番要求安靜。最後劉老師對我說:「梅君,既然你那麽愛講話,你上來講台上說好了,老師讓你。」「好!」我高高興興地跑上台,然後一臉無辜,對著老師問:「你要我講什麼呀?」她後來告訴我母親這件事,成為親友們之間的趣談。劉老師看我𢦀人好欺,也喜歡開我的玩笑,午餐後全班在室外刷牙潄口,她會來嚇我:「我剛剛看到你的牙刷上面有毛毛蟲爬過⋯⋯」,害我不斷「吥、吥、吥」吐口水,笑得她樂不可支。我們一到三年級的學生每週二下午三點一定要集合在保健室前接受衞生教育訓練,為了加強我們的印象,常用唱遊方式教導, 記得有一次由隔壁班李老師帶領唱作,她唱,我們也合唱道:「親愛小朋友們,大家來講衞生,衞生十大信條,條條要遵行。衞生第一條,洗手記得牢,飯前大小便後,一定要洗手⋯⋯」她在做完洗手動作之後,再蹲下去,做拉屎後擦屁股狀, 我不禁大笑出聲, 把她惹怒了,她命令劉老師一定要好好修理我一番,否則要找家長來訓話。劉老師板起臉孔,兇巴巴地把我拉進空的教室裡,我以為她要罰我寫生字五十遍,沒想到她自己別過頭去連連大笑了五分鐘,使我目瞪口呆。劉老師愛吃冰淇淋,常常叫我偷偷出去大街為她買三碗回來,給她和另外兩位女老師吃,「小心,不要碰到校長!」我能夠成為老師所信任的人,在其他同學們眼中身份高一級,自己覺得很驕傲。有一次劉老師的衣鞋被教室外面澆花的水管弄濕了,她叫我去她的家裏向她的母親拿一套乾淨的衣服換穿。我跑進了她家,見到兩位女性長者坐在客廳裡,問她們那一位是劉老師的母親?兩人都回答是,我說明來意,其中一位隨即轉身去後面房間拿來所要的衣鞋交給我。我回到學校,不解地問劉老師,為什麼她會有兩位母親?她們好像都很愛劉老師的樣子,她沒有回答。——她不是常說要我們好問才會聰明嗎?我有流鼻血的毛病,有一次在學校血流不止,保健室的護士無法處理,劉老師趕忙把我扶上她的單車載我回家,一路上唱歌安慰我,叫我放鬆不要緊張。來到我家,把我交給了母親,她對母親說我是班上的優等生,聰明可愛,還講了很多好話,聽得我心坎喜孜孜,鼻血也停了。有一天在下課休息時間,我看到同學們在空地上圍成圈,對著地上的一個牛皮紙大信封你一言我一語吱吱喳喳議論個不停,原來裏面有很多錢,大家不知道怎麼辦?我快步上前去拾起信封,跑回教室把它交給劉老師。後來才知道是福利社老闆不小心掉下的,數目不小,共有七百元,他正在焦急地到處尋找呢。隔天我在全校朝會上被校長表揚「拾金不昧」,同學們 紛紛表達不滿,因為那錢不是我發現的,他們怪我掠人之美,愛出風頭,把我駡哭了,劉老師知道了,給我們上了一個「知行合一」的課,她說沒有行動的善良是無用的,而且我並不是為了得到師長的誇獎才作出這事,同學們最後下了一個結論:「好啦,好啦,只能說你們都市來的人比我們鄉下的大膽。」保健室大門前有一棵楊桃樹,入秋後結了數千百粒大楊挑,多汁香甜,令人垂涎,實在太誘人了,有一天我和三個好朋友商量休息時間到楊桃樹下玩擲盤遊戲 (freezbe ) ,故意把盤子擲高,打幾個楊挑下來好好吃一頓,一切進行如意,正當我們在撿拾掉落地上的楊桃時,校長突然出現,兩手共抓住了三個人去校長室處罰,他們三人被打手心還被罰站一個小時,出來後,怒氣沖沖地找我算帳:「是妳岀的主意,你卻沒有受罰,在這𥚃涼涼的!真是不公平!」「連校長都被妳這副無辜的臉騙了,你們都市來的真是奸詐!」「不,一定是上次拾金不昧的事情,校長還記得,才放過了我。」我辯解,他們一聽,更加生氣:「好處都給妳佔去,我們都拾壞處,真衰,不和妳作朋友了,現在就絕交!」那一年我真的很孤單,我還記得。
註:劉老師教我小學三年,立下很好的基礎。是我很重要的啓蒙老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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