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搬來這個山腰的房子時,每天都有驚奇的事發生。我的園丁在後院用鋤頭打死了一條大蛇,高呼我去看,我一生最怕蛇,單單提到「蛇」這個普通名詞,我就全身顫抖 ,去看恐怕會當場昏倒,算了吧,別逼我,別笑我,他於是用手機拍下照片為存:「以後妳可以隨時來看妳可愛的隣居喔!」
我還有很多隣居,在往後的日子裏都一一會面過 : 戶戽的 Pelican(鵜鶘)有「送子」的美名,卻在我眼前,很不客氣地把我池子裏的十二條 Koi 錦鲤吃光光 (一條一百元!);「鴛鴦」它們夫妻飛來我的游泳池裏戲水,詩情畫意,卻拉了一大堆屎,害得我和我的牽手無法「戲水」。
有一天我起床後在後院眺望美麗的山景,突然發現身旁也有一隻棕色的中型狗與我同在欣賞美景,「又是那一家隣居不小心,讓狗偷溜出來
⋯⋯」我不禁在心裏抱怨,想起過去所住的那條街,有一名叫「巧克力」的大黑狗 ,是聲名狼藉的逃犯,它很聰明,會掘鐵欄杆底下的土挖洞,常常這樣一家鑽過一家,到隣居們的游泳池去玩個痛快,有一次把街尾的老太太嚇出心臟病——她正要下水去游泳,突然看到游泳池裏一團黑黑的東西浮起,以為是大黑熊。
我的隔隣 Susana 有一次舉辦宴會,結束後在廚房裏靠窗洗碗碟,洗到半夜,又累又睏,突然黑暗的厨窗外出現了一張猙獰可怕的臉,兩道兇眼發出電光狠狠向她射過來,可怕的嚎啕聲有如魔鬼在嘶吼⋯使她踉蹌倒退,碗碟滑落在地上⋯原來是那個萬惡的「巧克力」!
前年,我頸椎剛動完手術後的第二個星期,我脖子上戴著支持
套在路上走路,只見「巧克力」向我勁力衝過來,幸好旁邊有一棵小樹,我趕緊爬上樹去,那真是一種生死關頭之戰——我從來沒有那麼恐懼過。
現在看到身邊這隻狗,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趕緊跑回屋子裏,我大聲噓它,它不走,我拋了幾個小石頭趕它,還是不動,它反而回頭看我,好像在嗤笑,最後我生氣了,丟出一塊大木頭,它才姍姍離去。後來我看到社區「警告板」的圖像,才知道那傢伙原來是野生的、兇殘的coyote
(土狼)。它們不知殘殺了多少人家的寵物,是人人痛恨的公敵。
我有一天在清理廚房時把門打開,突然一隻淺灰色的、五寸長的蚚蜴鑽了進來,我知道它是誤闖的,拿起掃帚追趕,指著門命令它回到外面去,但它慌亂過頭,一直朝反方向逃逸,逃到客廳、書房,廁所⋯⋯速度之快超乎火箭,最後躲進冰箱底下,死也不肯出來,想到今晚它如果躲在我床底下,我半夜起來上廁所,踏到它,被它咬到就全身毛骨悚然,趕緊拿起電話打市政府的「動物管理局」:「喂,家裏闖進了一隻蚚蜴,請快派人來救我!」対方卻冷靜得出奇:「蚚蜴不會傷人,是無害的動物,妳不要理它就好了!」
「妳好,可是我不好!」
「我們很忙,又要去抓蛇、捕小狼 ,又要去追那些離家出走的貓、狗,沒有時間⋯⋯」就把我掛斷了,拋下我一人孤苦無助,不過我還存著一絲希望,至少,花錢去請那些專業的、私家「動物處理公司」(Pest
Control Service Co.) 縂是可以吧?可是我連續打了大大小小五家公司,全被拒絕,説那不在他們的服務範圍內,「什麼?才一隻小小的蚚蜴,也要我們勞師動眾?」我還被一位沒有禮貌的客服人員嗤笑!
我很傷心:「告訴我,世界上還有誰可以幫我忙嗎?」
「無可奉告!」他們竟都那麼無情,唉,這個冷暖人間。
我今晚縂得要睡覺,不睡寧死,一定要想辦法自救,我是繳稅的優良公民,市政府怎麼可以把我拋在水深火熱中見死不救?於是我再打電話給市政府動物管理局,正要向他們曉以大義一番,那一端傳來一聲男性磁性的聲音,我半哭半鬧訴苦了一大堆,對方很溫柔體貼回答:「林太太,我很瞭解你的情況,我正好剛捕完一條大蛇回來,這樣好了,妳準備好一個空的有重量的桶子,下次看到蚚蜴跑出來時,趕快用桶把它覆蓋在裏面,打電話通知我,我一定會馬上去捉它,我的名字叫
Chris」。
我沒有桶子,急中生智,把洗衣粉倒空,用那塑膠桶伺待,可是等了三天三夜,這個「蚚蜴大丈夫」説不出來就不出來,⋯⋯也許三天不吃不喝,餓死了?希望是這樣,我也累得放下了警戒心。
下午,我開始放心凖備晚餐,突然從冰箱底下竄出了一個黑黑的東西,「是它,是它!」終於等到你!我真是見獵心喜!三天飢餓,沒有那麼多的氣力,它終於被我用桶子罩住!⋯⋯不禁想起「白蛇傳」裏的那個白蛇精⋯⋯。趕緊打電話請動物局派 Chris 來,這次那位小姐對我很親切:「恭喜妳,Chris
馬上去。」
Chris 開了一個大型的捕狗大車來,他走進我的廚房,把桶子掀開,也不戴手套,就用光手捉住蚚蜴:「瞎,你這個傢伙!」我以為他會把蚚蜴關在小籠裏,可是他走出我家大門後,給蚚蜴一個親吻,就張手放它回到樹林裏(放生?):「這家女主人膽小,以後不要再惹她。」然後開著那部特別車子離開。
事後,左隣右舍都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我説:「蚚蜴。」他們哈哈大笑,「以後叫我小皃子來幫妳捉好了⋯⋯不要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其中一人拍著我的肩膀戲道。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