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November 19, 2016

後背花——仙客來(cyclamen)




剛剛來到南加州時,馬上被這裡的花花世界所迷倒,真是一個愛花者的天堂,一年四季百花齊放,花香滿徑, 有爬在架上的,有趴在地上的,有亭亭玉立 的…,千姿百態,美不勝收。我每日倘佯在花叢間,不得不讚嘆上帝造物,是如此的美妙!

有一種低矮的花叫「仙客來」(cyclamen), 我特別喜歡,它們在入秋轉凉後處處可見,— 在公司、在住家,加州 人把它們成排地種在花園邊沿,有紅,白、紫紅、粉紅…多種顏色,高雅可愛,實在令人賞心悅目。有一天我忍不住, 也去買了幾株來栽在前院,近看之下,赫然發現它的「花心、花臉」竟然完全朝下,我們平日所看到、欣賞、嘆為觀止的,原來是它的「後背」部分,好一個羞怯的花!它為什麼這樣地羞怯呢?  它可知自己是何等的美麗、迷人嗎?它可知多少人讚賞、感激它,它為他們帶來快樂、靈感和感動嗎?


是的,庭園設計師和一般人普遍地種這花,因為它花期長,它有氣質並不低賤,又如野草一般硬頸易活,蟲兎不咬, 它有韌性卻能自制, 不侵佔別人的地盤,它美麗高雅卻謙虛地自甘作邊沿花,自滿自足,不像驕傲的玫瑰,需要主人時時用心呵護。

 在教會生活中,我看到許多像「 仙客來」這樣的姐妹們, 不是她們身價低,而是因為她們好作伙(相處*), 她們有很好的能力、學識、專業和其他的才華恩賜,只為了替主作工,她們低下身份來服侍別人,服務教會、社區,榮神益人,實在令人敬佩。


我也要與一些比較沒有信心的姐妹們共勉,不要老是低頸垂肩,眼睛看下,妳其實有很多的優點和恩賜,別人看得很清楚,只有妳不覺曉而已。讓我們抬起頭來,伸直後頸,重新認識妳自己,快樂地把妳的恩賜發揮出來。

註:「不是阮無價,是阮好作伙」的歌詞是摘自顏信星的「玉蘭花」——他為長老教會女宣部設立二十週年所寫。

03/12/2007


 

最近看到有些姐妹們怨嘆她們的母親屈於傳統,不敢爲女兒爭取她們法律上應得的遺產,我想向她們説,許多母親長輩們的處境實在是「有苦説不出」,希望她們能多用愛心去瞭解,才不致像我一樣犯下大錯,終生遺憾。

 
我自小就和母親無所不談,(她是日據時代高級女校畢業,作過老師,思想前進。),甚至在離鄉到台北唸大學,和結婚出國後,依舊每週書信頻繁(母親自修中文,造詣很好)。我們談學業、交友、感情、婚姻、兒女、人生、音樂和文學…,非常投機。




 十多年前的夏天我們全家回台 ,帶著一雙兒女去認識故鄕一一台灣,並探望年老的母親(這時父親已過世),母親和大哥、大嫂與一大堆孫兒女同住,母親風燭殘年,虛弱多病看到甥兒和甥女們在她的小房間内自由進出,擅自開櫥倒櫃,挪東挪西,把我寄給母親的信四散各處,(年輕時的母親是絶對不准我們有這樣的行爲的,但她竟然悶聲不響。)我才知道原來我的信不只母親在看,全家人 — 包括大哥、大嫂,連甥兒甥女們也都可隨手拿來看,這使我感到非常不舒服,只有們母女兩人才能分享的隱私,竟然像佈吿欄裡的佈吿文,人人皆知


回到美國後我不再寫洋洋灑灑的家書,只是簡單幾句客氣話報平安而已那時母親已因嚴重風濕,手指腫漲不能再給我寫信,我們後來經濟稍寬,電話費用又大幅降價,乾脆不再寫信,只打電話問安寒喧,母親那邊總是人聲嘈雜,不能暢談,我們數十年的文字緣就此了斷。


大姐曾有幾次打電話來説,母親很盼望收到我的信,她天天都在信箱旁等郵差,我只冷冷地告訴她, 我會打電話向母親請安,致於「寫信」, 實在没有時間。  

 
母親兩年後重病逝世,未瞑目前我在醫院中照顧她,床邊無人,她和我娓娓訴説她年青時代的美好時光,和外公那一代的家族故事…,兩人心靈相通,沉醉於往事, 她顯得非常快樂。最後她很幽怨地望著我説:「妳的信以前寫得那麽好,讀妳的信我好像就站在妳的身邊,和妳領受同樣的感覺、快樂、痛苦和驚惶…,分享妳的成長過程。 我們的個性、氣質、想法、理想是那麽相同,妳是我最知心的人,妳知道我晚年的處境困難,很孤立,自己早已無法和外界接觸,—切都靠妳的來信,它是我窺看外面世界的一面窗,但是兩年來妳爲什麽突然停筆?…… 説得我泣不成聲。

作爲女兒,生前沒能在旁侍奉母親是我人生一大遺憾,作爲她的文友,驟然斷絕我們的文誼每日讓她空等我的信批至死,更是殘忍罪過,縱使母親赦免我,我再也不能赦免我自己。
 



12/20/1997
  
 

媽媽的顏色



搬到這西岸的海邊,每到傍晚,夕陽西沉時,媽媽的顏色就在天空出現了,那整片的水藍,襯著淺淺橘紅色的餘暉,使我覺得好像還依偎在母親身邊,特別懷念母親。
 
母親自生下我們三個小孩後就很少離開過我們,但是她還有幾個未婚的弟弟,每當有一個弟弟結婚時,她就要趕回台南娘家幾天參加婚禮,幫忙婚事,我們這些小孩年紀小,不方便帶出遠門,就由不太會帶孩子的父親來照料。白天我與哥姐和其他小玩伴遊戲玩耍,還不那麼想媽媽,但是到了晚上,天黑下來,就開始想媽媽,想得很厲害,媽媽不在家,對年紀很小的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沒有媽媽抱,沒有媽媽洗澡、唱歌,沒有聽到媽媽溫柔的聲音,沒有媽媽哄睡,一種無依無靠的不安全感襲擊而來,使我恐慌得眼淚直流,哭喊不停,爸爸哄,哥姐哄都無效,第二晚想媽媽想得更厲害,飯也不吃,不斷吵要媽媽,第三晚,爸爸被吵得束手無策,把我帶到他房間裡,淚眼中我看到牆壁上掛著一件媽媽的水藍色洋裝,它好像在對我親切地招呼,就情不自禁地跌撞撞向它走去,一手抓到裙角,軟軟的,啊,感覺眞好!我把整個臉埋在這軟軟的裙子裡,隱約可以聞到媽媽的氣味。啊,媽媽!啊!媽媽......,這件媽媽的水藍色洋裝終於使我安靜安心下來。
 

在這之後,媽媽若要出門幾天,就會記得把這件水藍色洋裝留下,它成了我的Security Blanket (安全毛毯)。

 
 「水藍」是母親最喜愛的顏色,想當年母親作少女未嫁時,高挺健美的身材加上姣好的面貌,穿著這件水藍洋裝,袖飄裙曳,如蝴蝶翩翩,一定迷倒不少追求者。

 

母親還有一件深藍色(Navy Blue)的大衣,那也是我小時候冬天的棉被。每當寒流來襲,平常的棉被不夠暖和時,她就把這件深藍色大衣加蓋在我的棉被上,我覺得好像被母親抱在懷裡,晚上睡得特別安心,香甜。這件大衣在冬天裡母親也穿著它作家事,但不穿到外面,因爲顏色已褪又有些破舊,但式樣卻是滿好看的。母親的舊日學生曾經吿訴我們這些她的女兒 :「葉老師是我們當年最崇拜的老師,年輕美麗,疼愛學生,又很摩登,有很多漂亮的衣服。我們最喜歡看她穿著那件深藍色的大衣,氣質高雅,信心滿滿,令人尊敬,我們都希望長大後能像葉老師那樣。」

 

他們的葉老師後來爲了愛情之故,嫁給鄕下一位留日的宗敎學者,這位學者爲了要奉獻宗敎、奉獻理想,以及堅持信仰的纯正,常常生活 ,經濟拮据,葉老師二十多年不曾給自己添購一件衣服。
 

5/31/2006

 

Monday, November 14, 2016

與蟲呢喃 rv



 我不能說我喜歡你們,你們吃了我辛苦栽種的蕃茄、蔬菜,我撫著可憐受傷的殘葉、殘枝,在心裏罵你們:「又來了,下次決不會放過你們!」,儘管你們用各種自衛的方式,包括偽裝、擬態、保護色、警戒色、刺毛⋯⋯來隱藏,但是你們有吃必有拉,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你們留下了一些屎,我終於找到你們。

你們可愛的柔軟身體,有天工的顏色,圖案細緻豔麗,假如我是畫家,我會把它畫入我的圖畫裏,假如我是服裝設計師,我會把它仿製,設計出最美麗的禮服,炫耀給世界。假如你們是人類,我會馬上擁抱你們,作你們的粉絲,但⋯⋯我們卻是天敵。

你們的母親來到這裡產卵,把你們放在這裡,就像我們台美人的第二代, 父母移民來到美國,
在這裡把他們生下、留下,他們沒有選擇餘地。

我看你們在啃嚼菜葉,一定津津有味吧?像我在吃沙拉生菜一樣。你們不知道這個行為傷害了別人的利益,沒人教導你們,但這是你們的「生之本能」。除了人類之外,你們還有很多天敵,那附近的鳥兒,那一群螞蟻兵,時時刻刻都在覬覦,「農藥」更能使你們致命。等到你們化成蝴蝶,必須經過這麼一段危險的路程。你們的童年生活並不平安無憂。但你們有一個夢,熬過這艱辛卑賤,有一天終將變成高貴美麗的蝴蝶,那時你們就可自由翺翔,快樂飛舞,享受人們獻上致高的讚美和上帝的奬赏。

你們就默默地成長,默默地吞忍吧,我不再打擾你們,討厭你們了!願我們下次再見面時,你們已是披著錦衣,英姿翩翩的蝴蝶仙子!